第60节
  报名的截止日期是五月初五,地点在浮空山。
  浮空山靠近东南域与中央域交界,是一整方横亘绵延数十万里的大山,不属于任何一个宗派的宗域。将入门测试地点设在那里,大家都在一个陌生的环境,倒是可最大限度的杜绝某一个宗派以权谋私。
  黄沙城靠近东南域西面,倘若慕烟华选择走着去,要穿过小半个东南域,时间上并不算非常充裕。好在这一路上城池不少,一旦发现期限将至,完全可以通过传送阵赶路,不会有赶不及的意外发生。
  得了确切消息,慕烟华整理行装,辞别了慕云鹤及一众慕家族人,带着沉甸甸的祝福,再次踏上了征途。
  这一回出行,慕烟华未做任何伪装,大模大样出了黄沙城,还特意往人多的地方晃荡了一圈。
  当日指着李傅、王鸿羽一通大骂,将他们得罪了个彻底,以这两人的性子定然不会轻易放过。在黄沙城中不好下手,此刻见着她单独外出,不定便会派人来个半路截杀。
  这事儿他们不是第一回做,慕烟华就是要以身为饵,来钓一钓王、李两家的生力军。
  可惜待她走出黄沙城很远,后面都没有半点动静。
  莫非王、李两家真个偃旗息鼓,打算跟着慕家和平共处了么?
  刚一转过这个念头,慕烟华差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。相信王、李两家会放弃算计慕家,慕家离着灭亡就不远了。
  王、李两家不出现,慕烟华不再刻意减慢速度,施展浮光掠影身法,在小道上快速奔行起来。
  风“呼呼”刮过耳际,两边的景象化作模糊的虚影,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。
  混元经第一层突破至三才境,已是相当于先天境第三重天,再施展圆满境的浮光掠影身法,速度已是暴增数倍。慕烟华全力奔行之下,仅只半日便绕过了两个小城,进入十万大山。
  横穿过这一方连绵不绝的大山,至浮空山的路途就走过了一半。
  长时间的奔行,丹田稍稍有了空虚之感,慕烟华放缓脚步,慢慢地向前迈步。
  刚入山不久,足下还可看到明显的小径,四下里树木稀疏,不少地方能够看到人活动过的痕迹。
  “谁?”慕烟华忽而驻足,“出来!”
  不远处枯枝堆一阵窸窣,伸出一只满是鲜血的手:“……救……命……”
  ☆、第75章余孽
  慕烟华轻蹙了蹙眉,到底还是走上前去。
  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,面容瞧着甚至还带着些孩子气,乌发披散开来,和着血污沾在面颊上,身上是普通的褐色粗布衫,已是有多处破碎。
  他的喉间破开一个拇指大的小洞,血水还在不断向外流淌。见着慕烟华靠近,黝黑的眸底闪过一丝希望,却又转瞬黯淡下去,抬起的手掌缓缓落下,再无声息。
  看这人的模样,分明是失血过多致死,可奇怪是,他全身上下只有喉间一处致命伤,除了手上衣服上沾了些血渍,周围地上竟是未见多少红色。
  “桀桀!”
  一阵阴冷的怪笑声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,身周树木的枝叶无风自动,冰冷的杀气牢牢锁定了慕烟华。
  “天不亡我!竟让我在此处遇上女修,虽则修为差了点,夺了你的处子红丸,当可让我伤势恢复三分。”嘶哑的语声带着蛇般的滑腻阴凉,向着慕烟华急速靠近,“乖乖从了我,自有好处给你,免得遭受皮肉之苦!”
  好运道!
  本是追着那年轻人而来,想要来个毁尸灭迹,不想竟遇上了孤身一人的慕烟华,瞧修为不过炼气境第八重天,完全不足为惧,正好手到擒来。
  神水宫那老妖婆下手极重,原也没想着给他留下活路,若非他有个保命手段逃得一劫,只怕早已死得不能再死。
  这一回着实伤到了根本,即便屠了个数十人的小村落,将他们精血全部吸收疗伤,亦不过恢复了一分。神水宫追得紧,没有十成十的把握,他不敢随意出现在人前,尤其不敢跟着修士碰面。
  中年男子眸光沉沉,枯瘦的手掌成爪状,裹挟着万钧之势,向着慕烟华衣领抓去。
  慕烟华冷哼了一声,惊月剑带起一泓雪亮银芒,狠狠地斩向已至近前的手掌。
  那人不闪不避,无视斩下的剑芒,仍是固执地抓向慕烟华,显然是没有将她放在眼里。
  慕烟华唇边噙着一丝冷笑,修为晋升到混元经第一层三才境,丹田内气源增至三个,此时正急速运转着,增加了十倍不止的混元真气流经四肢百骸,灌入惊月剑中,无声无息斩下。
  “嗤!”
  银色剑芒声势不显,却是锋利无比,正正斩在那人伸出的五指上。惊月剑带起一蓬滚烫血水,几截断指混合着点点血花,掉落在地。
  “贱|人!”那人恼怒地痛叫了一声,身影飞退数十步,捂着光秃秃的右掌,“你不是炼气境第八重天!你、你到底是谁?为何会在此处?”
  慕烟华抬眼看去,见是个形容狼狈的中年男子,身上白衫满是泥污,面色苍白,气息浮动不已,
  果然如他所言受伤不轻。
  视线落在中年男子胸口处,那里绣着一朵浅粉色桃花。
  “百花谷之人?”慕烟华面上寒意更盛,指着地上那年轻人的尸身,杀意渐起,“这人是你杀的?你吸了他的精血疗伤?”
  “你认得我?”那中年男子一惊,厉声喝道,“你是神水宫门人?!”
  神水宫?
  这辈子徐妙音没有死,莫非百花谷还是被神水宫灭了?
  那么个淫窝,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女子葬身,全部灭了才好,倘若她实力足够,甚至不介意亲自动手。
  “是与不是有何关系?”慕烟华惊月剑起,拉出一道银亮雪线,平平刺向中年男子,“只需我知道你是百花谷之人!”
  重伤的先天境大圆满,当可一战。
  “小小年纪这般猖狂!夺你元阴之后,我定将你碎尸万段!”
  那中年男子又惊又怒,张口吐出一个巴掌大的血红玉盘。那红色是那么鲜艳,好似下一刻便会真个滴出血来。其上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血色脉络,到中间汇聚成一只紧闭的眼睛。
  随着中年男子咬破舌尖,一口滚烫热血喷在悬浮的血红玉盘上,那只闭合的眼睛缓缓睁了开来,露出里面血红的眼珠子。
  眼珠子微微动了动,仿佛一下子有了生命,盯住了慕烟华。
  桃花迷障!
  当日为了解救徐妙音,慕烟华独闯百花谷弟子在乔山坊市的住所,跟着那柳逸争斗之时,便见过这东西。
  很显然,眼前的这个桃花迷障,比之柳逸那个要高明得多。
  血色玉盘得了中年男子精血之助,滴溜溜旋转着,越转越快,外围渐渐笼上了一团血色迷雾,将玉盘遮得若隐若现。那只血色眼睛藏在迷雾之后,散发着明亮的血色光华,显得愈发诡谲怪异。
  这百花谷之人,用来用去也就只这么一招那得出手!
  慕烟华暗自一撇嘴,正要一剑往那血色玉盘斩去,忽而袖袋抖动了两下,从里面传来两声轻鸣。
  一道金红色光华从袖口钻出来,眨眼到了那血色玉盘近前,一口将之整个吞下,再次钻回慕烟华袖袋中,再也不动了。
  又是红灵。
  自从吞了二长老豢养的那对天香虫,红灵不知为何总有些恹恹的,像是完全提不起精神,连着喂给它灵石都爱理不理。慕烟华寻不到原因,也便只能暂时压下。
  现下见着红灵主动出现,再次吞下桃花迷障,慕烟华倒是安心了些,亦不觉得有多少意外。
  红灵吞噬桃花迷障,不是第一次了。
  那中年男子却从未遇上过如此诡异之事,一时竟是愣在了那里,完全无法接受发生在眼前的事实。
  桃花迷障是百花谷特有的法宝,他这个已是祭炼多年,品质达到了极品宝器之列,只差一线便可晋升至法器,将之炼化成本命法宝,性命交修,威力倍增。
  此物直接攻击心神,令人防不胜防,往日里可说无往不利,不想如今遭遇了慕烟华这个怪胎,偏生有着红灵这个克星。
  “这、这什么鬼东西!”
  中年男子毕竟修为高深,即便受了重伤亦不能小觑,瞬间已是回过神来,当机立算返身奔逃。
  法宝被破,右掌被废,重伤之躯,战力跟着本身修为极为不符的敌人,中年男子已是被慕烟华吓得斗志全无,只知快些远离慕烟华这个煞星。
  慕烟华愣了一愣,哪里肯放过他,当下施展浮光掠影身法,紧跟着追了上去。
  两人一逃一追,速度都是极快,转瞬便奔行十数里。
  中年男子旨在逃命,自然使出了吃奶的劲儿,拼着伤势加重亦要甩脱慕烟华。慕烟华胜在以逸待劳,下定决心要除了百花谷的祸害,紧紧咬着不放。
  “小丫头,我与你无冤无仇,为何对我苦苦相逼?”中年男子咬着牙,气息有些不稳,“做人留一线,日后好相见,你我大路朝天各走半边,就此分道扬镳如何?”
  慕烟华气定神闲,丹田内三个气源旋转着,速度更快了两分,离着那中年男子又近了些。
  “方才还想将我碎尸万段,现下怎么成了无冤无仇?这仇怨已是足够!”
  中年男子气急,差点一口逆血喷出来:“你、你这不是没事么!”
  他才是悲剧的那个好吧!偷鸡不成蚀把米,说得就是他这样的,鸡毛都没摸到一根,反将吃饭的家伙丢了。桃花迷障到了慕烟华手里,想也不可能再要回来。
  “废话少说!”
  慕烟华一个闪身,终是挡在了中年男子面前,惊月剑一抖,卷起层层惊涛骇浪,向着中年男子席卷而去。
  一剑九叠浪!
  中年男子恼恨交加,再想不到自己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,让一个小丫头追得如同丧家之犬。
  哪里来的怪胎!
  虽则他重伤未愈,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怎么都是先天境大圆满,保守估计都能发挥出先天境第七重天的实力。
  中年男子右掌手指被慕烟华斩去,只能左手执刀,勉强挡下慕烟华一击。慕烟华却丝毫不给他喘息之机,惊月剑犹如狂风暴雨一般,一剑紧似一剑,剑剑不离中年男子要害。
  中年男子叫苦不迭。没有跟着慕烟华对战的人,永远不会知道那滋味。
  剑势一剑重过一剑,真气像是不会枯竭一般,肉身仿佛没有极限,那些攻击落在她身上,好似全无作用。
  炼气境第八重天?先天境第八重天都没她这个实力!
  中年男子越战越是心惊,越战越是绝望。
  “嗤!”
  勉强挡住刺向心口的一剑,长剑向上一滑,擦着中年男子左肩而去,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殷红血水喷溅而出。
  “等等!”
  中年男子惊慌地大喊,“住手!住手!我有话说!”
  “什么都不用说,撞上我算你倒霉,谁让你是百花谷出来的。”慕烟华对中年男子之言充耳不闻,惊月剑频频斩出,叠浪斩一重一重叠加上去,“下辈子别再加入百花谷!”
  “我身上带着秘藏宝图,可以送予你,你放我一命!”中年男子身上又添几道伤口,牵动了身上伤势,接连吐出几口逆血,手上动作更是无力。
  慕烟华抓住机会,惊月剑化作一道虚影,斜刺里穿过那中年男子喉间。
  中年男子瞪大眼睛,满脸的惊惧与不甘,直挺挺倒地。
  慕烟华扫过中年男子腰间,一剑挑起挂着的芥子袋,拉开绳结,从中拉出一张暗金色锦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