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节
  男孩退出去后,又有其他仆人进来。
  这次是一个老嬷嬷。
  她的头发全白了,面相看起来很是慈祥,却也不会说话。
  她请南珍往浴室去,浴室里有一个大木桶,里面已经灌满温度适宜的热水。
  老嬷嬷不知有多少岁,身子缩得厉害,竟然要踮起脚才能为南珍解开领口的盘扣。
  南珍双手捂着,有些防备。
  老嬷嬷带着笑,指了指浴桶。
  “我自己来。”南珍说。
  老嬷嬷等她脱完了,拿来小凳,给她垫脚。
  南珍踏进浴桶里,瞬间被带着药汁的热水包覆,这是这么多天以来,她第一次洗澡。
  老嬷嬷不知抹了什么在她的头上,又拿了什么抹在她的手臂上,再要往下抹,南珍拦住了。
  老嬷嬷把东西交给她,退至一旁。
  南珍这才看清,手里是玉质的小罐,带着淡淡的香。
  她沾了一点用在胸口,抚出细细的小泡。
  不知过了多久,水温还未褪,老嬷嬷就上前来,请她出去。
  南珍问她:“你为什么也不会说话?”
  倏地,老嬷嬷与那个男孩一样,跪在了地上。
  南珍忙说:“我不问了,你快起来。”
  老嬷嬷服侍她换上一件桃红长袍,中式盘口精致极了。
  黑压压的房间里,独有一抹红。
  ***
  后来,南珍见的仆人越来越多,有专门给她梳头的,有给她剪指甲的,零零总总。
  大家各司其职,男孩专门负责南珍的饮食,老嬷嬷专门伺候南珍洗澡。
  这里所有的佣人都不会说话,南珍不知道他们是天生,还是后来被毒哑的。
  他们不肯说,一提到就下跪。
  果然,这个地方是那么的残忍。
  天圣集团有多大?
  一般人根本不能估计到其万分之一,就连南珍那样刻意去调查过,也只是了解到,这个国度,老百姓日常生活所需的各色物品,多半都印有天圣的标签。
  那是一个极小的,旁人根本不会注意的符号。
  而御药堂,是天圣集团旗下的一个支点。
  早在四年前,南珍就不断收到匿名的邮件,一封封,其中阐述的事情,令人简直不敢去相信,这世间居然还有那样黑暗的存在。
  但她不得不相信,因为宋福七失踪了。
  他到底去了哪里?只有相信邮件里的事情,一切才能说明。
  御药堂在用活人做实验。
  那一晚,则冬也失踪了。
  他留下的那四枚银针上就有那个辩认不出实体的符号。
  像是一个字,又像一个图形。
  现在南珍知道了。
  是巫,那是一个“巫”字。
  巫玉堂,你的名字叫巫玉堂,你并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人。
  ***
  你不会知道这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。
  宋福七失踪了,连香玉疯了,她本不是那样的人,却一心迷上了牌桌,一日一日越打越大,那样的刺激才能让她忘了宋福七和宋权都已经离开她的事实。
  她的牌技很差,常常输钱,南珍一开始还能应付,慢慢的,店没了,车没了,家,也没了。
  甚至是……
  就那样不去管她吗?那是不可能的。南珍无法放任连香玉不顾。
  有她在,最起码还能算半个家。
  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没了,她想尽办法,留住了连香玉。
  四年来南珍过得并不好,再累再苦,总算是对得起宋权。
  宋权啊,爸爸不见了,怎么办?我都没脸下去见你。
  恨吗?
  是恨的,可又有动摇的时候。
  不会的,不会那样的。
  关于邮件里的东西,南珍不敢相信,也不敢不信。
  没想到有一天,她会被带到这里,没想到有一天,她还能见到他。
  天际发白时,他才敢进来看看南珍,因为她只在这时才能入睡。
  静静站在床边,凝视她的脸,百看不厌。
  从决定把你带回来的那天起,我就不能后悔了。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大则则你还好吧?你不要哭啊,我会被人揍哒!
  今天就一更哈,等爸爸的检查做完后,我就可以背着小电去医院码字了。哦,你们留言说看不懂吗》?当然是看不懂的咯,我什么都还没说你们怎么可能看懂?so,继续看下去吧~咩哈哈哈~~
  ☆、第62章 (6)...
  城堡的顶层阁楼是属于巫玉堂的私人空间,自他六岁被带回来后,这里成了他可以放松自己的唯一地方。
  有人轻轻敲门,他沉沉道:“进来。”
  那个与他看起来极其相似的男子,名叫天玄,同姓巫。
  巫天玄是这座城堡里唯一被允许上到楼顶的人。
  “玉堂。”他唤他,眼中是心事重重的巫玉堂。
  巫玉堂此刻坐在地上,背后是一整面的书架,他坐得笔直,手指抬起,那本被他翻开很久却一行字都读不进去的医术古籍掉在地上。
  厚重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。
  他拾起来,翻到之前那一页,眼神不专注,不冷静,面上的神情更是落寞。
  这四年,巫天玄见过无数次这样的表情。
  “她一定会好的。”巫天玄笃定道,这不是安慰,这是实话。
  只因为这个人是千年世家里最好的制药师。
  这个人是巫家最终的掌门人。
  这个人是巫玉堂。
  可巫玉堂却摇摇头,“你不明白。”
  是的,巫天玄不明白他到底在烦恼什么,因为巫天玄不曾爱过谁。
  巫玉堂担心的,不只是南珍的病,还有她的心。
  可是又能怎样?他已经做出选择。
  谈话一时暂停,巫玉堂将手中的书翻到下一页,破旧的古籍纸张薄脆,他的手很轻,淡淡中带着一丝小心。
  可依旧,没能看得进去。
  这时,黄梨花木的四季花卉图腾小窗上停落一只灰鸽,巫天玄拆掉鸽子爪子上的空心小木柱,恭敬地交给巫玉堂。
  巫玉堂终于放下书,抽走其中的卷纸。
  卷纸展开,是几个隶书字形。
  ***
  三角形的阁楼空落下来,安静极了。
  巫玉堂带着巫天玄去往远处的主楼。
  主楼里唯一的光源是那熊熊燃烧的火把,有人坐在火后,坐禅入定。
  世世代代,主楼里只被允许守护巫家的巫师居住,巫师世袭,这一代在几十年前传给了现任巫师,巫拜黑。
  “长老。”玉堂轻启口,巫天玄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。
  “听说你前几天出去过一趟?”那是好似枯死的树枝般的嗓子。
  “恩。”
  “去哪了?”
  “不过随意走走。”
  “带回了什么吗?”
  “没有。”
  “外面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