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节
  邓福星忙说:“倪……倪蔷!”他直呼倪蔷的名,“倪蔷!伍岑不是躲起来,他是不想让局面难以收场!我已经叫了人过来帮忙了,现在人还在路上,撑一会儿就到了!我们要先把人稳住了才能谈事情,是吧?如果真是躲着不想解决问题,早报警处理了,何必要跟那群野蛮人多废话!”
  倪蔷只当没听到,大步迈过去,邓福星躲拦不及,眼见着她推门而入,他还在一边劝:“这事儿总要解决的呀!不解决怎么行你说是不是?你别冲动,你千万别冲动!”
  倪蔷连推带踹把那间办公室弄开了!
  办公室里,伍岑和绛仍然坐在那里,齐齐向她看来。
  伍岑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,“倪蔷?!”
  绛仍然看到她,也是惊讶,反应却没有那么大,只是看着她,眼睛微眯。
  倪蔷在门后喘了一口气,冲过去,拎起手里的袋子甩上伍岑的脸!
  纸袋哗啦断掉,新买的衣服从里面掉出来,倪蔷拽住凌乱的纸袋,疯了一样砸在伍岑的脸上——
  许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疯狂的举动,伍岑一时没有防备,站在那儿愣是被人拿袋子扇了两巴掌,纸袋的角刮过耳朵,火辣辣的疼。
  邓福星也傻了,上前拦,到跟前了,双手一摊,不知如何是好——这他妈不是他女人呀!他怎么下手!
  于是坐在原位的绛仍然再也不能按耐,一把抱住倪蔷的腰,把她往后拖!
  倪蔷挥舞着手上破碎的只剩下手柄的袋子,眼泪止不住地流——
  “王八蛋!你怎么不去死!你怎么不去死啊!你还回来干什么!”
  “倪蔷!”绛仍然死命按住她,把她牢牢地固定在怀里,“你冷静点!”
  倪蔷拳头在他身上也落下不少,一下一下,都用足了力气!
  “你滚开啊!你别碰我!”
  女人在发狂时候的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。
  绛仍然闷着声音,一声不吭,任凭拳头落在身上。
  直到最后,他将倪蔷按在墙上,固定住她的四肢。
  倪蔷抽着气,眼中怒火中烧。
  外面的人闻声冲进来,被伍岑挥手赶出去了。
  他脸上血光四现,狼狈不堪。
  邓福星道:“卧槽!这女人疯了吧!”
  绛仍然狠狠瞪了邓福星一眼,后者噤声。
  倪蔷贴在墙角,在他怀里,却不领他的情,她大口大口地喘气,胸腔里尽是浊气,不断地,带着破碎的火焰急促呼之。
  “放开我!”她沉沉说,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  绛仍然顿了顿,轻轻放开她,眸光中带着怜惜,紧紧望着她。
  倪蔷的眼睛却是冷冷看着伍岑。
  刚刚的嘶吼让她喉咙受损,再张嘴,声音沙哑。
  “伍岑,你记住这都是你应得的!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随便对感情不负责任,不管他多有钱!”
  伍岑摸着脸上的伤口,微微扯动唇角,“利媛在哪?”
  倪蔷冷冰冰道:“她在哪你不必知道!”
  透明的窗户很好的隔去了窗外的温度,在屋里看,窗外的阳光暖洋洋,金色洒遍整座城市。屋内,气氛低至冰点。
  几个人僵持着,只会越来越僵。
  邓福星是用嘴做事的人,实在看不下去了,只有劝道:“倪蔷,事已至此,没人能逃避得了是吧?你看卢家的人都堵到门口了——操!这帮人真能折腾!但你表妹都走了,小孩儿……小孩儿也没了吧?那就问问你们家人要什么,伍岑早就准备补偿了,就是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跟你们家里人谈,你看,一会儿喊打喊杀,一会儿还说要去法院告伍岑!这怎么谈呀!”
  倪蔷冷哼一声,“补偿?用什么补偿?用钱么?是啊,我大姨要的就是钱,你要给她多少,一百万?一千万?恐怕不够!她知道你是亿万富翁,她胃口很大的,你有多少家产能够给她!?”
  伍岑蹙眉,邓福星脸色变了变,那么会耍嘴皮子的人,这会儿竟有些接不上来话,磨到最后,邓福星为难说:“那你说怎么办?总要有个解决办法呀!伍岑又不能娶她!”
  倪蔷身子颤了颤,张口,话要脱口而出的时候,声音被外面的噪杂声淹没——
  邓福星急忙探头出去看,骂了一声:“这帮孙子怎么又回来了!”
  这次的势头显然比刚才那次凶猛许多,来人连招呼都不打,直接冲进来!
  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帮人竟然去而复返,反应过来时,人已经到跟前,闹起来一点招架之力都没——
  邓福星急急看了眼手表,怒道:“叫来的人呢,怎么还没来!”
  屋里的绛仍然和伍岑倒是淡定,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。
  倪蔷看人群里依旧没有卢利平的影子,大声道:“卢利平呢!你们又回来干什么!”
  那领头人不屑地带来了卢家人的传话:“倪小姐,你是卢家的侄女吧?你大姨说了,你是个胳膊肘儿往外拐的人,你说的话等于放屁!她还说,这次就是来问姓伍的一句话,到底娶不娶她家姑娘,不娶,就砸!砸不够,就打!”
  倪蔷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。
  可笑!杜若让她来管事,不希望杜兰惹上大麻烦,结果换来的竟是六亲不认!
  那人嚣张道:“伍老板,你说,娶不娶?”
  伍岑沉眸,向前一步,沉声道:“叫卢家人来跟我谈!”
  那人高声说:“那就是不娶咯!”他扬扬脑袋,跟着,喊道:“给我狠狠砸!”
  顷刻间,仿佛无数个人影铺天盖地压下来,房间里一片混乱,怒骂声,摔打声,震颤着耳膜。
  所有的一切都不受控制了——
  倪蔷踉踉跄跄地走出去,就见一人冲过来,模糊中,她好像看到了刀光剑影和棍棒相接,冷兵器向她冲过来,倪蔷只觉眼前一黑,身上压来一个重重的身体,重到她无法支撑,直直地摔在身后的办公桌上!
  一拥而上的人群挡在她身上这人的后面,各个面露凶色,犹如如地狱中爬出的赤面修罗,唯有她身上这人,抬头之时,清俊的面容惨白无血,手捧着她的后脑勺不断地问她:“倪蔷,你怎么样……你说话啊!”
  倪蔷怔怔地把手从他的后背移上来,却看到手指间,晕染着鲜红的血。
  “仍然!你……”
  绛仍然回头,站起来,身子歪了歪,“咚”得一声摔在地上!
  正文、第八十二章 受伤
  青天白日下,空气清冷稀薄,阳光的颜色却热烈得令人不堪忍受,尤其是落在倪蔷的指尖,刺眼红像恐怖片里的惊悚片段。
  全程,她都是被护守在中间的一个人,可她不敢靠近那个为她倒下的人,她只听到邓福星不断地叫骂声:“他妈的,捂好呀!你他妈手抖个蛋啊!”
  可她分明看到,他的手也在抖个不停。
  救护车的呜鸣声在这一刻成了城市的主要旋律,凄厉地叫人浑身颤抖。
  车子到楼下的时候,绛仍然正徘徊在意识的模糊边缘,大概是因为疼,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,冷汗湍湍留下来,湿了额头上的黑发。
  车门一开,呼啦啦一把人都跟上往上挤,护士一个个给拽下来,隔着口罩说:“都下来!这么多人怎么坐呀!还让不让伤者好好去医院了!”
  邓福星二话没说把倪蔷推上去,反复说:“她上去她上去!她上去就行!”
  车子呜呜叫着往医院去,护士给绛仍然做急救,伍岑和倪蔷分坐两边,倪蔷思绪很乱,一会儿是空白的,一会儿是血光四溅的情景,她后来想,为什么会有刀,怎么会有刀呢!
  伍岑在她对面,神情凝重,沉沉说了句:“倪蔷,对不起……”
  倪蔷仿佛没听到,茫然地盯着罩在绛仍然口鼻上的呼吸机上一隐一现的白色雾气。
  对不起……谁对得起谁?
  到了医院,她的虚晃的脚步被推车甩在后面,最后身子落进跟随其后的邓福星的外套里,邓福星手里拿着纸巾,不停地替她擦着手上的血,一边絮絮叨叨说:“没事了没事了……绛仍然会没事的……”
  没事么?
  手术室外猩红的指示光一直从上午闪到下午两点钟,倪蔷腹中饥肠辘辘,喉中却是难受想要作呕,一阵阵的疼痛袭来,意图把她摧垮,她咬着牙强撑下来。直到里面的人出来——
  医生并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——取消口罩,摇摇头,叹口气说:“我们已经尽力了。”
  倪蔷已经做好了准备,她的拳头紧握,正打算当那庸医说出这样的话时候,上去给他一拳,没错,是一拳。她事后回想起来的时候,总会觉得这天的自己,真的,很暴力。像个男人一样勇敢无畏。
  幸好抢救绛仍然的医生不是个庸医,他也没摘口罩,先对护士说:“把家属留下来,病人推监护室。”然后对守在走廊倪蔷一众说,“别跟过去了,跟过去也不能在跟前陪着,来个人签字,办住院手续!对了,记得通知家属!”
  邓福星立刻大笑,笑得跟鬼哭狼号似的,笑完,他哆哆嗦嗦地去摸手机打电话。
  绛仍然家事一向是白悦做主,但邓福星哪敢直接跟老太太说这事,兜兜转转了几下,才找到绛仍然二嫂翁诗诗的电话。
  拨过去,说了情况,翁诗诗一听,在电话那边就说不出话了!
  邓福星忙又说:“二婶!别慌!没事了,真没事了!你可千万得兜住,先别让老太太知道,你先过来医院,带……算了,也别带安安,就你来吧!”
  伍岑去办手续,留倪蔷守在病房外面,办完腾出空子去应付警察。
  那个房间里的仪器堆满了病床四周,呼吸机和各种测试仪也还在房中那个沉睡的人身上。
  房门紧闭。医生说早说了,不能守在身边。
  所以她只能在门外,隔着一道门板和一块儿透明玻璃看他。
  倪蔷兜里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,她没看。但她知道是谁打来的。
  她觉得她现在正被怨恨充斥着头脑和身体!不,不是现在,是从在伍岑的公司,那帮人白刀子闪出来的时候!
  她甚至想,如果他有事……如果他有事,她不会原谅任何一个人——
  这种可怕的念头太强烈了,强烈到她终于能体会到杜兰为什么能够六亲不认。
  她也险些……六亲不认!
  后来,倪蔷在走廊上站的腿发酸,翁诗诗来了,没有带任何人,一个人行色匆匆。每个人都像得了一种传染病,病症的特点就是面无血色。
  她到门前时,慌张之余,先打量了倪蔷一眼,然后趴在玻璃上,捂住嘴巴: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  邓福星极力把情况说得委婉一些:“刀进后腰,医生说没伤到肾脏(也是险些),但伤口有点深,血流得多,现在已经脱离危险!”
  翁诗诗还是一时间没回过神来,喃喃说:“怎么好端端的人就受伤了呢!到底是谁干的!”
  倪蔷知道她需要回避一下,不然她不知道当邓福星谈及她的大姨为了让女儿嫁入豪门,雇买一帮江湖人士到伍岑公司打砸抢烧,绛仍然为保护她被人捅了一刀这件事时,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才能掩饰自己的羞愧和无地自容。
  倪蔷到走廊尽头的吸烟区,房间里烟味浓重。奇怪,这呛人的味道竟让她好受了许多。
  她靠在墙壁上,拿出兜里的手机,给杜若回拨了电话。
  手上的血迹擦了大半,还留一些残余,仍是骇人。